前兩天，“男性懷孕或成現實”的話題登上了熱搜，而且還霸榜了很長時間。啥，人造子宮已經快實現了？生孩子這件事，女性真的可以不再摻和了嗎？

不過，認真看一下具體的研究，就會失望地發現，這個話題是個純粹的“標題黨”。研究項目確實很厲害，但距離大家以為的“無需母體的機械化人造子宮”還遠著呢。

鄭大附一院的“人造子宮”是什麼

我們都知道受精卵發育成健康嬰兒的大部分過程都在子宮內完成，可子宮是怎樣支持胚胎發育成那麼大個寶寶的呢？

胚胎著床后，一部分細胞分化為胎盤，與子宮的功能層內膜緊密貼合，和內膜中的螺旋小動脈進行血液交換。胎盤最終就像一片手掌厚的荷葉，而荷葉的柄就是臍帶，連接著寶寶的肚臍。

臍帶中有兩條臍動脈，一條臍靜脈。胎兒的發育過程中，自身血液通過兩條臍動脈流向胎盤，血管在這片“荷葉”中不斷分岔，最終在胎盤與內膜的接觸面上和母體的子宮內膜完成血液交換，把寶寶的代謝廢物送到媽媽的血液裡，由媽媽代為排出體外。

而媽媽通過呼吸、飲食攝入的氧氣、糖分、各種營養素則也在此時進入胎盤的血液內，通過臍靜脈流回寶寶身體裡，用來支持寶寶的生長發育。

根據新聞內容，鄭大一附院的團隊是將未成熟的胎羊寶寶手術取出，制造一個“早產羊”。“早產”后，寶寶失去了胎盤這個負責物質交換的媒介，為了模擬子宮內的環境，讓羊寶寶盡量像在媽媽身體裡一樣繼續發育成熟，鄭大一附院團隊創建了人造子宮，將羊寶寶放在人工羊水裡，又將臍帶的血管和母羊的血管相連接，讓母羊得以繼續通過臍帶給羊寶寶供血，從而維持寶寶的生長發育。

最終，胎羊成功存活90分鐘，這意味著用母羊支持胎羊發育的思路或許存在一定的可能性，值得進一步探索。

“人造子宮”並非新興概念

早在2017年，Nature一個子刊上就發布了美國費城兒童醫院的一項成功的“人造子宮”試驗。

這個試驗的基本思路也是讓早產的胎羊寶寶進入模擬子宮環境的支持系統，用特殊生物材料制成的袋子模擬羊膜腔，內置人工羊水，保持恆溫環境。連接羊寶寶的臍帶血管構建新的循環系統進行氣體交換和營養供應。

研究團隊經過多次嘗試和改良后，克服了胎兒感染、血管壓力不匹配、臍血管痙攣等多個技術難點，最終成功讓相當於23-24周人類胎兒大小的羔羊寶寶們在離開母體的環境下生存了670小時（約28天），相當於一個妊娠月。有了這項研究的成功先例，全球多個國家也相繼跟進，試圖研究開發類似的宮外支持系統。

費城兒童醫院和鄭大一附院的團隊都選擇羔羊寶寶作為實驗對象並非巧合。羔羊寶寶的胎肺發育過程與人類非常相似，如果這個實驗進展順利，后期將非常有希望將這項技術運用到人類的早產寶寶身上。

去年9月，距離Nature子刊的那篇文章發布六年之后，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終於召開獨立顧問會議，從法律法規、道德倫理、醫學可行性、遠期健康風險等角度討論是否應該批准全球首個“人造子宮”技術的人體臨床試驗。如果順利，今年或許能開展第一例人類臨床試驗。

早產兒的救治將是“人造子宮”的優先用途

看到這裡，相信你已經發現，無論是鄭大一附院的嘗試，還是費城兒童醫院的研究項目，對於人造子宮的期待都還只是讓意外早產的寶寶能繼續在接近宮內的環境下發育一段時間，並不能從零開始孕育一個胎兒。

因此，目前的技術距離大家所期待的工業化流水線生產寶寶、讓女性有機會免於生育之勞的願景，還差得很遠。

不過，這個試驗思路仍然非常了不起，是有重要臨床應用前景的嘗試。

羊水環境和母體支持是胎兒多個系統發育成熟的重要條件。極早產兒出生后，雖然新生兒科盡力給予護理和支持治療，但現有的支持系統仍然不能媲美母體的生理環境，即早產兒仍然面臨極高的死亡率和遠期並發症風險。

多年來也有不少醫療團隊致力於人工胎盤的研發，但收效甚微。人造子宮在動物試驗上的成功給早產兒的救助帶來了希望。如果極早產兒能在類似母體的環境中再發育一段時間，並發症風險和死亡率都將顯著下降。

這項技術日后如能完成人體實驗並逐步發展成熟，對於那些早產難以避免的多胎孕婦、宮頸機能不全患者、因為疾病而無法繼續妊娠的孕婦，以及需要進行宮內手術的胎兒，都將帶來革命性的改變。孕婦們或許再也不用在治病和保胎之間進行兩難的抉擇。

所以，雖然“人造子宮”眼下還不能代替人類完成整個生育流程，它的技術進步也仍然值得我們對它抱有殷切的期待。

作者：醫生柯晨

審核：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婦產科醫院副主任醫師蘭義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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