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次南極考察︱通訊:向著暗夜與深海的科研堅守

給機工王彩軍開完藥,李醫生稍微鬆了口氣。作為極地科考破冰船“雪龍2”號的船醫,他負責為全體考察隊員提供醫療保障。平時不算太忙,但近期在南極羅斯海考察期間,找他看病的人陡然增多。
“來的主要是三種情況:嘴唇凍裂、雙手凍傷、感冒發燒。”醫務室裡,李醫生做好記錄,盤了盤庫存,“潤唇膏都快發完了”。
走出醫務室,王彩軍腰間挂著的對講機又響起來:“室外水管凍裂破損,請盡快處理。”他抓緊涂上潤唇膏,緊了緊羽絨服,深吸一口氣后打開水密門,走入漫天風雪。
呼嘯的狂風,徹骨的極寒,凍裂的管網修完又壞,壞了再修。在室外停留不到五分鐘,手指凍麻,身體僵掉。跑南極這麼多趟,王彩軍印象中從沒見過這種場景。頂著風雪掏出保溫棉綁扎好后,他拿起對講機:“水管已修復,可正常使用。”
“收到,收到。”正在艉甲板指揮作業的水手長付耀奎回答道。但剛講沒兩句,對講機就電量告罄。“出門前剛充滿的,才多久就凍沒電了。”付耀奎嘟囔一句,轉身向旁邊隊友借了一個,繼續投入工作。
2025年3月29日,科考隊員乘吊籠到冰面布放浪-冰浮標和海冰漂流浮標。(新華社記者黃韜銘攝)
環境濕度74%,室外零下20多度,狂風肆虐,大雪紛飛,南大洋秋季的天氣惡劣又多變。3月底4月初,以往航次的科考船早已一路向北,踏上歸途。但今年,在這個黑夜漸長的秋天,“雪龍2”號卻獨自南行,再次穿越西風帶,來到南極羅斯海,拉開我國首次南大洋秋季科學考察的大幕。
受聘於上海交通大學的美籍科考隊員沃克今年73歲,研究羅斯海已有40年。但即便是他,也未曾在秋天到過這裡。為何要在天氣如此惡劣的時候來此調查?
“目前國際上對除夏季之外其他季節的南大洋了解極為匱乏,無法對企鵝等高營養級生物形成科學、系統的認知。我們希望通過這次調查,填補南極邊緣海暗生態系統現場觀測和實驗的空白。”中國第41次南極考察隊副領隊、南極羅斯海聯合航次首席科學家何劍鋒說。
這是2025年3月29日拍攝的秋季南極羅斯海的冰。(新華社記者黃韜銘攝)
冰脊橫亙於前,挑戰接踵而至。極寒為“雪龍2”號船身覆上了一層“冰甲”,駕駛難度陡然上升。“有些冰脊區冰厚一米多,雖然不是太厚,但強度很大,航行吃力。”“雪龍2”號機動駕駛員陳冬林說。正常情況下,開一台發電機船航行時速可達每小時12海裡,但現在加開兩台發電機,每小時也只能跑三四海裡。
冰雪完全覆蓋的艉甲板上,中國海洋大學教授史久新正和隊友們撒鹽除冰。風雪中,加絨帽子沾滿雪粒,防風面罩結出冰霜。七赴南極,史久新對這個航次印象最深:“拖網破損,網衣凍結,絞車不響應,設備凍失靈……這些夏季科考時不存在的問題不斷涌現,以往科考的作業經驗並不完全適用,只能邊干邊總結。”
暗夜無邊,茫茫無際的羅斯海上除了“雪龍2”號外沒有其他光亮。飛雪漫天,熬了幾夜的實驗員何靖有些疲憊。但洗完臉,提提神,他還是打起精神繼續工作。“有問題就想辦法解決。極地科考,就是需要勇斗極寒的精神。”
2025年4月13日,中國第41次南極考察隊南極羅斯海聯合航次的隊員在“雪龍2”號艉甲板合影留念。(新華社記者黃韜銘攝)
CTD(溫鹽深剖面儀)採水管容易凍結,就調整作業順序,將其放到最后一項,等關上艙門、室溫回升,解凍后再採水﹔設備結冰失靈,每做完一站就先用溫水沖洗,再用氣槍烘干,去除設備內殘留的水,盡量保証數據精准﹔拖網帶有浮冰,就先在甲板放著化一會再沖洗……全體考察隊員齊心協力,相互配合,邊實踐邊總結。搶修、除雪、保溫、作業同步進行,科考步入正軌,任務圓滿完成。
在極寒中鏖戰20天,考察隊採集水樣、膜樣、沉積物、生物及海冰樣品5000余份,初步成果超出預期。上海交通大學教授周朦認為,這次研究不僅揭示了有機碳通過什麼方式快速埋藏到深海中去,同時也揭示了冰間湖成為生物熱點的重要機制。
“海洋化學方面取得的一些初步結果表明,特拉諾瓦灣冰間湖150米以淺的水層中,具有高銨鹽、低硝酸鹽的特征,反映了浮游動物強烈攝食活動的信號,體現了冰間湖對生物越冬的重要性。”廈門大學教授陳敏說。
向著暗夜與深海。懷揣著求索的渴望,考察隊員們堅守在南極科研一線,劈波斬浪,勇斗極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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