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暑期科技場館為何如此熱
8月15日,北京科學中心的科普教室,孩子們正在學習《肉食者的尖牙》。北京科學中心供圖
8月10日,北京天文館“有星有戲 愛在七夕”傳統文化科普專場活動現場。北京天文館供圖
8月3日,中國科技館舉行“館校合作中小學教師科學教育實踐能力提升培訓”工作坊課程展示匯報活動。中國科技館供圖
這個暑假,當你走進一家科技館或者博物館時,大概率會聽到孩子們驚嘆、嬉笑的聲音。
“這個機器人‘一芯二用’,咱們可要專心喔。”在北京科學中心2號樓主展館3層,一位媽媽看著6歲半的兒子說。小男孩笑而不語,注視著機器人在另一副象棋棋盤上出棋的動作,耐心地等待機器人“轉過頭來”,完成他們之間五子棋的這一回合。
另一頭兒,一名不到10歲的男孩正與父母商量著出“兵”還是出“炮”,最終他出了“炮”,機器人則毫不遲疑地挪動一個“卒”。旁邊,高矮不一的孩子們緊貼著玻璃,圍觀機器人和這兩個男孩的棋盤較量,時不時“指點一二”,躍躍欲試。
不止北京科學中心,全國各地的科技場館迎來了人潮高峰。據中國科協統計,今年暑期以來,中國科技館日均客流量高達2.5萬人次。山東日照市科技館今年7月的客流量創歷史新高,達到了9.4萬人次。河南省科技館、遼寧省科技館、寧夏科技館、江西省科技館等同樣迎來絡繹不絕的人流。天津科技館今年7月的客流量與2023年同期相比,實現了約10%的同比增長。
公眾特別是青少年對科學知識的濃厚興趣與熱情可見一斑。
“自己來、帶孩子來、帶孫子來”
位於北京市西城區的北京天文館為了回應中小學生高漲的逛館熱情,從7月6日開始,將開放時間延長了2.5個小時,日均接待約1.2萬人,京外觀眾約佔六成。
據北京天文館公共服務部主任孟潔介紹,該館7月的客流量比6月增長了101%。其中,家長與孩子的比例約為1︰1.2。孟潔發現,來逛館的人中,有3個年齡高峰段,分別為6歲-12歲、34歲-42歲、58歲-69歲。她開玩笑說:“人的一生至少會有3次逛天文館的經歷——自己來、帶孩子來、帶孫子來。”
60多歲的王芳舉著手機錄了20多分鐘的視頻,視頻中,穿藍色T恤衫的孫女正一絲不苟地跟著北京科學中心的老師做手工。王芳旁邊,30多歲的年輕父母居多,60多歲的爺爺奶奶們散坐在其間,看著室內的孩子。
7月進入暑期以來,超21萬人來到北京科學中心參觀。據該中心副主任霍利民介紹,今年暑期的入館客流量達到了近幾年來的新高,即便是跟新冠疫情前相比,客流量也明顯增多。
除了親子游外,由研學機構和旅行社組織的中小學生研學團隊,也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出現在場館中。據不完全統計,北京天文館今年7-8月平均每天要接待20個研學團隊。
“科技館內都是能看能摸的東西,能更直觀地了解和學習科學知識。”家長李雲麗(化名)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她從社交軟件上刷到北京科學中心的科普課堂,而且是免費的。她給7歲的兒子約了4節課,“一連三四天都泡在這兒了”。
8月15日上午,李雲麗的兒子與其他20多名小朋友一起,圍繞著“肉食者的尖牙”,探究不同動物牙齒的區別,並用現場發放的橡皮泥、海綿、齒輪等實驗材料模擬出肉食動物的牙齒。李雲麗看著兒子沉浸式地學習、動手,時不時也會將她自己聽到的新知識記下來,“正好彌補了小時候科學教育的缺失吧”,她說,之后還要來,和兒子一起學習“葉片裡的水”。
這個假期,李雲麗和兒子走在路上,兒子會突然跟她聊海洋生物的“偽裝術”,她覺得孩子在科技場館邊玩邊逛的過程中收獲了很多知識。
“走進科技場館越來越成為一種新的生活方式。”霍利民說,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愈發注重科學文化等精神層面的需求。今年,他也明顯感覺到,“青少年科學啟智和科學教育,受到了家長前所未有的重視”。
應對“人潮洶涌” 科技場館“各顯神通”
科技場館為何如此熱?
“這裡跟學校很不一樣。”來自山東煙台的陳赟中同學說。他今年11歲,9月開學就上初中了。他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他很喜歡科技場館裡的氛圍。
北京科學中心有一間教室被稱為“小球大世界”,四面的牆壁由深藍色的星空圖案裝飾而成,教室中間斜斜地懸吊著一顆深藍色的“星球”,緩緩地旋轉著。
“這是在模擬地球自轉!”一名學生告訴記者。年齡更大一些的孩子在這裡上課,他們圍著4張六邊形的桌子坐下,由於需要用手電筒觀察不同顏色物體的反照率,老師關上了燈。20多名10歲上下的青少年要探究的是——假如海洋沒有冰會怎麼樣?
“如果海冰全部融化的話,我看書上說海平面至少會抬高60米,像煙台這樣的沿海城市會被淹沒,人們隻能搬到高山上住。”陳赟中在回答老師的問題時說。
山東日照市科技館館長李志毅認為,與學校的科學、生物、物理、化學等課程不同,科技場館開設的課程將多學科的知識融合為一體,圍繞一個特定的主題,調動青少年的感官,通過體驗、互動等輕鬆玩樂的方式將科學原理和知識輸出。
近年來,科技場館、博物館在科普和科學教育上發揮著越來越重要的作用。科技場館在實體觀摩、體驗互動上具有先天的資源優勢,成為中小學生接觸科學、了解科學的“社會課堂”。
“很多學校並沒有開設能動手體驗的科學課,而科技館依托於展品開展科學教育,將課本上的知識‘挪’到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場景中,更易於被青少年所接受。”李志毅說。
這個暑假,應對“人潮洶涌”,科技場館也是“各顯神通”:北京天文館陸續推出了“觀星者說”“宇宙觀察員”“天文小講堂”“巧手學天文”“天文小劇團”等形式多樣的科普活動﹔北京科學中心則開展了“基因的奧秘”“傳統文化與大國重器拓版印刷活動”等500多場科普活動﹔中國科技館每天約有20場科普活動在館內舉行。放眼各地,日照市科技館舉行了“科學運動會”,江西省科技館開展了“科技奧運”主題科普活動,天津科技館舉辦了科普夏令營……
“我們這一類的科技館,一個關鍵的目的是讓大家覺得科學有趣,科學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平易近人的。”中國科技館展覽教育中心實驗活動部副主任王紫色告訴記者,科技場館就是為教育而生的,教育是科技場館最核心的功能。從某種程度上說,科技場館的一切資源都是為教育而服務的。
“提高發現科學創新好苗子的概率”
科技場館熱背后,也有政策導向。
近年來,科學教育受到了國家的高度重視。2023年5月,教育部等十八部門聯合印發了《關於加強新時代中小學科學教育工作的意見》,其中提到,強化部門協作,統籌動員高校、科研院所、科技館、青少年宮、兒童活動中心、博物館、文化館、圖書館、規劃展覽館和工農企業等單位,向學生開放所屬的場館、基地、營地、園區、生產線等陣地、平台、載體和資源,為廣泛實施科學實踐教育提供物質基礎。
“科技館是一座沒有圍牆的學校。”中國科技館館長郭哲說:“科學教育是一種很重要的公共產品,在科學教育方面,場館教育和學校教育相輔相成、各司其職。”
王紫色告訴記者,場館與學校的合作一直是中國科技館業務的重要板塊,針對不同的學校,他們會推出不同的研學課程和科普課程﹔針對不同年齡段的青少年,也會研發適宜的課程和材料,將科學知識和科研成果轉化為青少年看得懂、感興趣的內容。
長沙市長郡芙蓉中學校長夏琴告訴記者,學校在科學教育方面取得不錯的效果,今年5月,該校初二年級學生賴禹澄在老師的指導下,發明了“防鳥誤食滅鼠投餌生態監測裝置”,在第123屆巴黎國際發明展覽會上斬獲金獎。去年5月,該校楚銘濤發明的“電工爬電纜重力壓握輔助裝置”獲得了巴黎國際發明展銀獎。不過,夏琴同時提到,在全校推廣科學教育的過程中,也面臨升學壓力對科學教育的擠佔問題。
科學教育還面臨較大挑戰。中國科協今年4月發布的第十三次中國公民科學素質抽樣調查結果顯示,2023年我國公民具備科學素質的比例為14.14%。中國科普研究所所長王挺從本次調查中發現,我國公民科學素質總體水平不高,盡管2023年的城鄉居民科學素質發展不平衡進一步緩解,但城鄉居民科學素質的絕對差距仍然較大。
一名暑期從山東到北京游覽的小學生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自從上了四年級,科學課經常被‘霸佔’,上的時候老師一句話都不讓說”。李志毅也提到,不是每一個城市都有科技場館,各地科學教育尚存在資源分配不均衡的現象。
在近期中國科技館舉行的“館校合作中小學教師科學教育實踐能力提升培訓”中,教育部教育技術與資源發展中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劉強提到,“科學教育專業師資仍然缺乏,70%不是學科類專業出身”。這次培訓吸引了來自全國各地的近200名中小學校長及學科教研員參與線下學習,圍繞著科學教育政策、館校合作資源整合研發等主題,旨在推動中小學科學教育水平的提升。
“不可能人人都成為科學家,但人人都要學會像科學家一樣思考。”李志毅在此次培訓期間表示,即便從小接受科學教育的人將來不從事科研相關工作,但科學基本素養和科學質疑精神,能提升人們的生命與生活質量。
“培育對科學感興趣的文化土壤非常重要。”王紫色認為,科學教育不僅能提升整體人口的科學素養,還能激發中小學生對科學的興趣,從而提高發現科學創新“好苗子”的概率,助力他們成為國家未來的科技創新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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