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虛擬的情緒商品在年輕人中熱銷，不僅可以“罵醒戀愛腦”，還可以提供“失戀安慰”“emo陪伴”等各種“樹洞”服務。

這已是閨蜜第四次糾結要不要和身邊人都不看好的男朋友分手了。李凌一方面覺得勸不住，一方面自己第二天工作匯報的材料還沒准備好，干脆決定就不勸了，轉頭去某平台下單了一個“罵醒戀愛腦”服務，然后把手機塞到了閨蜜手裡。沒想到，半個小時都沒到，閨蜜就放下手機，第四次決定分手了。雖然不知道這次效果能持續多久，但李凌覺得，這次消費，真值。

這樣不提供商品，而是提供情感價值、標注著“虛擬產品無需物流發貨”的陪聊服務，其實並不是新鮮玩意兒，平台上一搜，成百上千甚至幾萬單的店鋪比比皆是，不僅可以“罵醒戀愛腦”，還可以提供“失戀安慰”“emo陪伴”等各種“樹洞”服務。

“罵醒戀愛腦”服務：超低成本的社會交往

有網友說，這些服務看起來和心理咨詢有一點相似。但實際上，這是和心理咨詢完全不同的服務。陪聊交流的方式靈活多樣，不必來到“咨詢師”對面，長篇的文字、表情包或者語音會自己送到眼前，連麥語音也可以。這些服務比心理咨詢便宜得多，一次下單隻要幾塊錢，即便是收費高的店鋪也遠低於正規的心理咨詢。最重要的是，兩者的目的並不相同，陪聊服務多半隻提供一時的情緒價值，按買家的要求或安慰或陪罵，希望招攬更多回頭客多次下單﹔但心理咨詢並不會一味順著來訪者，最終目的也是助人自助，讓來訪者學會幫助自己。

比起心理咨詢，這些陪聊服務更像是“買來”了一個臨時的朋友。也許有人會覺得：“買”來的怎麼能算是朋友呢？但其實，包含朋友關系在內的各種社會交往，都可以看作是變相的“買賣”——這就是社會心理學領域著名的社會交換理論所持的觀點。

社會交往都是互惠的交換關系，本質都是付出成本換回報酬的交換過程。當然了，這裡的成本和報酬不只是錢財，而是可以指任何從交往中獲得的益處，包含但不限於服務、信息、地位、愛等，俗稱“人情”。比如，李凌和閨蜜在一起時，可以獲得一起吃吃玩玩、逛街聊天的陪伴感，一起吐槽、分享秘密的安全感，這些都是李凌可以獲得的“報酬”﹔與之相對的，李凌也要付出時間和精力維護這段關系，在一些即便自己沒有“報酬”的時刻，像是閨蜜糾結要不要分手時，提供分析、建議或者罵醒“服務”，這些對李凌來說都是成本。

既然是互惠關系，那關系中的一方如果付出的成本遠多於獲得的報酬，就會感到疲憊。小孩子在交朋友時可能沒那麼計較，但成年人在交朋友時，由於自己也有很多工作、家庭方面的事務要處理，對一段關系中的成本可能就會更加敏感。就像李凌在疲於應付工作時，就沒那麼想為閨蜜付出精力了。還有很多成年人，有煩惱和心事時寧願自己憋著，也是因為“感覺不好意思”“不想麻煩別人”，總之就是不想給別人帶來太多成本。

在這樣的時候，直接花錢購買情緒價值服務，雖然要付出一點金錢，但比起“人情債”，這對多數當代年輕人來說，顯然成本更低，也難怪這些服務能賣出這麼多單了。

下單“好運噴霧”：超低成本的安慰劑

其實，除了“樹洞”服務，還有一類更便宜但也更“虛無”的情緒價值產品。隻要一分錢，你就可以買到“好運噴霧”，下單付款就生效﹔加價到幾毛錢，你還能買到定制版好運﹔除了好運，你還能買到“智商充值卡”，甚至更具體些，“愛因斯坦的腦子”，拍下“自動長到你的大腦上”……這樣抽象的產品，竟然也能賣出上千單。

這像是一種微小的“迷信”，或者我們可以稱之為安慰劑效應。即便接受的治療是無效的，如果病人以為治療有效，症狀也能得到緩解，這就是安慰劑效應，其中無效的治療就是安慰劑。

不過，和病人不同，在“好運噴霧”這件事上，買家其實也知道這東西不會有什麼實際效果。但奇妙的是，研究發現，即便知道安慰劑只是安慰劑，接受安慰劑的人仍然能有所好轉，這也許是因為，在接受安慰劑的過程中，人們會聽到熱情和飽含共情的解釋，從而產生“有人和我站在一起”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讓人好轉的關鍵因素之一。所以，下單“好運噴霧”的買家，也許只是知道有人和自己一樣在祈求好運、知道有人聆聽了自己的願望，就能產生一天的好心情了。

年輕人的悅己消費，其實也看性價比

雖然以上這兩種產品都離譜得讓我們的父輩難以理解，更別說下單了﹔但別急著譴責這些年輕的買家，要知道成交量高的店鋪裡，售價最高的產品價格可能都不夠買一張彩票！花這一點小錢就可以買到一天的舒適，這性價比怎麼不算高呢？精神價值也是商品價值的一部分，如果自己的消費能力允許，為生活儀式感和安慰劑付費，也無可非議，甚至可以看作自我關懷的一種方式。這意味著，我們相信我們值得。

這就是悅己又務實的年輕人。如果你給emo（網絡流行語，衍生出“喪”“憂郁”“傷感”等多重含義——編者注）的年輕人推薦800元一小時的專家心理咨詢，不少人會拒絕，“800元給我，我今天自己就能好”。多數年輕人對於“迷信”安慰劑的態度也很微妙，遇到左眼皮跳便是“左眼跳財”，遇到右眼皮跳便是“不搞封建迷信”，主打一個“隨緣”“偶爾信但不完全信”。對他們來說，偶爾在emo、孤獨時，花幾塊錢買一段陪聊，或者偶爾在工作匯報、開始新約會前，下單一次“好運噴霧”，可以算是平凡的日常生活中，最浪漫（又劃算）的消費了。

分享讓更多人看到